《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》
逐句赏析
其实,睡你和被你睡是差不多的,无非是
第一句很可喜。
首先,看得到一个开放的思想,但又没有那种非此即彼的绝对。其次,选择“睡你”和“被你睡”这样的大白话,明明白白没有疑义(就中文来说,也没有其他词汇好代替),适合首句使用。
现代诗的开头若是语不惊人,很难打开格局。
两具肉体碰撞的力,无非是这力催开的花朵
连用两个“无非是”,下面还有第三个,这是现代诗常用的“连音符”(还记得那首《夏天到了,春天还没来》中“就这样”的连用吗),用起来并不难,难的是用好。这两句用得好不好?我认为用得好,第一个“无非是”把首句“睡你”的大白话化成了抽象——“碰撞的力”,第二个“无非是”给抽象接上了意象——“花朵”。
花朵这个简单的意象好不好?起码并无不妥(没让你想象无能、不明觉厉),而且要看后面怎么接。
无非是这花朵虚拟出的春天让我们误以为生命被重新打开
第三句太长了,倒不是字数多了多少,而是多重主谓宾,拗口。前面已有“虚拟”,后面就无需“误以为”了。去掉“误以为”,再看这句,接上面接的好不好。
“无非是这花朵虚拟出的春天让生命被重新打开”
花朵的意象,已足够联想出“生命重新开始”之类的意义,所以这一句显得无力,若不是因为照顾了整体结构(前四段每段三句,末段两句。无韵的“十四行诗”),删去都无妨。
大半个中国,什么都在发生:火山在喷,河流在枯
第一段讲题目中的“睡你”,第二段开始讲“穿过大半个中国”。
“什么都在发生”,格局很大。这里先是自然意象(或景象),也许是地震多发、围湖造房之类的事件引发了诗人的感慨,或者纯粹是脑中先蹦出来的两个意象,总之“火山在喷,河流在枯”起得很自然。这当然并非美景,而是动荡与凋敝,后面的诗句就接上了具象与个体。
一些不被关心的政治犯和流民
政治犯和流民,这两个词听起来是很响亮或者说很有区分度的。
与其说他们是诗人看到或想到的某两个个例,不如把这两个词作为诗人脑中接着蹦出的两种边缘人形象。
这句诗一方面很响亮,另一方面也造成了让读者敏感起来揣摩起来的效果。
一路在枪口的麋鹿和丹顶鹤
“一路在枪口”是让我读诗的时候咯噔了一下的,不拗口,但别扭。后面的两种美丽的动物形象碰上了枪口,主要是意象上的联想,如果用更通顺明白的表达,比照顾节奏语气而硬写似乎更好。当然这并非是全然不可理解的句式,我也不确信句式的通顺明白与优秀的诗歌有关,所以我也不确信这一句有缺陷。何况,这也是无论结构上和诗意上都承上启下必不可少的一句。
我是穿过枪林弹雨去睡你
接着题目“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”,承接上句“一路在枪口”,来到高潮,夸张的“穿过枪林弹雨”,后面是“去睡你”,情感在无厘头中迸发得一无反顾。
我是把无数的黑夜摁进一个黎明去睡你
这里不能再无厘头,否则就是过火,于是最深沉的一句到来,“把无数的黑夜摁进一个黎明”,妙极了,这得有多大的劲头加上多大的幻想力,近乎荒诞。一个字,这就是爱。
我是无数个我奔跑成一个我去睡你
这句就是妙上加妙。
“去睡你”这句近乎俗的大白话,至此已质变成为“山无棱,天地合”般的爱经宝典词汇了。
当然我也会被一些蝴蝶带入歧途
转折,小憩。乱花渐欲迷人眼。兔子把爱丽丝带入梦游仙境。
但为什么是“当然我也会”?像是台湾腔随意带入的“酱紫”。诗歌应当更精炼一些。
把一些赞美当成春天
这句里的“春天”一词在第一段最后一句出现过,这一句里这个词最值得注意。为什么要隔这么远重复这一个意象?这是写诗的一个忌讳,词穷还写什么诗?除非这两个“春天”是故意的对照。可惜不是。只能理解为,诗人太渴望春天这个意象所代表的含义了,无意中重复用了。
把一个和横店类似的村庄当成故乡
横店是诗人所居住的湖北钟祥市的横店村,和浙江横店影视城所在的横店镇同名。
误把他乡作故乡,这里的情感,是思乡,还是如梦似醉的荒唐?既是被蝴蝶带入歧途,何况诗人长居故乡,此处多是指梦里不知身是客的荒唐。对于理解整首诗重中之重的下面最后两句,正确理解这一句的意思很有必要。
这一段,“赞美”和“横店”是实指的,诗人结合自身经历描述了“歧途”,也就是在诗中回归了自身的并不美好如春天的真实处境。这一段的转折,有诗人心理情绪上的必然,或者说情感逻辑,即情感高潮之后的停顿回旋,也有结构上的必然,即大致上的起、承、高潮、转、合,这一段就是“转”。
而它们
上面四段应该是一气呵成的(不排除第四段是停顿之后续写的可能性),第二三四段的思绪落脚点之间的跨度有点大。所以,最后两句一气呵成而且好是需要天才的,最后两句经过思索再落笔而且好是很有难度的。简单说来,最后两句好,前面的缺陷不影响整体作为好诗一首,最后两句不好,则只落得有佳句无佳章。
“它们”指的就是上面一段的自身困境,也许还加上第二段的一路艰险。这一句只三个字而且指的还是上一段内容,压力全部落到最后一句。
都是我去睡你必不可少的理由
最后一句把第四段和前三段连接到了一起,并不勉强,因为淡然到相当于什么也没说,于诗意上收得比较讨巧,因为不着痕迹地避重就轻了,避重是避免了难度,就轻是感觉上一气呵成。所以这最后一句无论是很刻意或毫不刻意,都是一样的。
说了半天这首诗说的什么?下面五句话概括,权作轻松一笑的结语:
睡你我很坦然
即使路阻且长
我义无返顾
纵然心为形役
我更增勇气